大金鲨(金鲨)

都说农村出来的孩子，早当家。但在这个世界，农村出来的孩子，也更容易迷失自己。

跟大家分享一个小故事，我叫梁风，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，12岁以前，基本没有什么烦恼，每天就围绕着村里的那一亩三分地活动，再加上村里有几个同龄的玩伴，阿兵，阿正，今天去下湾的河里摸鱼，明天去老张头的田里抓虾，日子是混一天算一天，但也算过得高高兴兴，无忧无虑。

12岁那年，去了镇上读初中，新的环境总会带来不一样的烟火。

巧的是，阿兵还和我分到了一个班，阿正就没那么好了，那个班他一个人都不认识，嘿嘿。

同时在这里，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网吧这样的地方，哦，是从我新同桌涛哥口中知道的，起因是周五放学看着一大堆同学黑压压的往一个小巷子里面钻，涛哥原名叫马涛，家就在镇上，知道很多我们不晓得的东西，也时常给我们带些家里的蛋糕、面包等，所以我们叫他涛哥，至于网吧是干什么的，一开始我并不知道。

镇上还有台球厅、KTV、以及游戏厅等等。

那一年，也得益于屋里的家教严，每天按时放学，按时回家，加上成绩还过得去，就一度成为大人口里的“别人家孩子”。

但是阿兵阿正他们父母长年在外面打工，回去晚一点也没人管，阿兵呢，喜欢上了游戏厅，说是里面可以赚钱，偶尔几次，他会很开心的请我们吃辣条，但更多的时候，看着他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。

阿正呢，喜欢上了网吧一款枪战游戏，说他们班都玩这个，他也就跟着玩了，还跟几个“兄弟”组了一个战队，所以他们一有零花钱就往巷子里钻，那时候我好一阵羡慕。

初二的时候，我们学校就要求全部住校了，说是学习要进入关键期了，节约每天上下学的通勤时间。变化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，我记得是国庆节放假的前一天，那时候日子长，晚上要等到七八点才能暗下去。

涛哥在国庆前过生日，在学校的时候不能带外面的进来，下课的时候，阿兵就过来跟我合计，把这周的零花钱存一存，等放假的时候带涛哥出去放松一下，他说正巧这段时间网吧隔壁的游戏厅进了新的设备，去那里玩。

我本想着不去，但又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个发小，同时涛哥这一年多时间也对我们挺不错的，一时间有点犹豫不决。

“要不…我们去问下阿正？”我尝试着问道。

“算了吧，你们去游戏厅，我去隔壁，国庆了，这段时间CF有活动”阿正说道。

“……”

“你这个就不够意思了啊，涛哥这个周过生，放假了还不陪他玩一会？你看阿风这个好学生都答应一起了。”

“这个周有限定啊，一年就一个国庆，错过了就没有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算了算了，你不去就我们俩陪着涛哥去，哼，没义气！，走，阿风，别管他！”

“我怎么就不讲义气了！！狗**阿兵，马涛是你们班上的，我又不熟，过生和我有个球的关系啊，况且我们班今天约好了要打战队赛……”

我不善言辞，眼看着他们吵了起来，心里着急，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
“叮铃铃铃……同学们，上课时间就要到了……”

正巧上课铃声响了。

“哎呀，别吵了，多大回事嘛，阿兵，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去，阿正，我们先回去上课了啊”

趁机，我赶忙拉着阿兵回到我们的教室，这避免了我们友谊的小船漏水。

很快，就到了周末，“同学们，国庆的数学作业就是…”

叮铃铃……

“芜湖~放假啦……放假啦……”

铃声一响，大家就像发了疯一样往外窜出去。哎，涛哥，先别走，等一会儿。”我忙抓着几本作业塞进书包。”

“啥球事啊”

“涛哥涛哥，前几天不是你生日嘛，我们哥俩就合计着放假了咱一起去玩玩，嘿嘿”，阿兵也从最后排窜到了前面。

“玩玩儿？”

“对啊，阿兵说游戏厅又进了新设备，走吧，听说跑慢了就没有位置了。”我附和道。

“走，我们跑俩步，嘿嘿”

我们一路狂奔，几分钟后，三个气喘吁吁的男孩站到了游戏厅前，说是游戏厅，其实就一个店子，外面用窗帘还是门帘拉上，里面有两三间教室那么大。摆着各种各样的机子，发着红黄色的光，大多数都一闪一闪的。

“快来，在这边，在这边！”拉开帘子，阿兵边说着边拉着我们挤了进去，也就是他块头大，要不然还真挤不动。一进去的时候，晃得我眼睛五花缭乱，一个个闪着光亮的机子，一群群围绕着大呼小叫的学生，第一感觉，很吵，真的很吵。

阿兵拉着们到了后堂的一个隔间里面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乒乓球桌大小的机子，里面有着一些动画版的鱼儿在游来游去，有些能分辨出来，鲨鱼，鳐鱼，金龟，还有的头上顶个灯笼？

“怎么样，就这个新东西，老板上周才进过来的，鱼儿机，我跟你说啊，这东西可以赚钱的，嘿嘿”

“涛哥你在这等我一哈，我去换几个币，然后看我带你赚钱。”

没过一会儿，阿兵就拿着一把币过来。

“这个东西，怎么玩？，还能赚钱？”我眉头一皱，带着一丝质疑。

“这你就不知道了哇，涛哥肯定晓得，嘿嘿。”

“涛哥，阿风，来，我们一人一个位置，这个东西啊很简单，把币投进去，一个币10分，可以设置炮弹的大小，一到五分都可以，高了就算了啊，那不是我们能玩的，钱不够，打不了两炮就没了，嘿嘿…”

“要的，今天我们好好玩玩，你们是不晓得啊，妈的我家就住镇上，隔学校顶天了也就走十多分钟，还非要住校，TNND这学期把我憋坏球了……”涛哥把书包反向一背，嘴里嘟囔着就坐在了机位上。

“要不…还是你们玩，我先看看？”我有一些煞风景的出口，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，犹豫是我觉得这个东西就是送钱的，不安是我从来没进过游戏厅，怕被大人知道了挨打……

“额，要的嘛，那阿风你就在我后面看着，帮我拿着书包，涛哥，我们俩先玩着…”

“中了！中了！灯笼鱼！！50倍啊，哈哈哈，赚翻了！”涛哥激动的拍着台面。

我算是看明白怎么回事了，这玩意，类似于赌博，不同的鱼种，有不同的倍率，比如5分的炮，捕到了一个灯笼鱼，就翻50倍，得250分积分，也就是25块钱，类似的，还有大金龟，80倍，大白鲨100倍，黄金鲨200倍等等。

还有一些特殊的事件，比如炸弹鱼，好像打中了可以清空一片区域，还有电鳗，可以链接周围一群鱼，还有海神三叉戟，可以发射出去，爆率要高很多。

“涛哥可以啊，这才刚来没一会，就中了一个灯笼，接下来到我表演了。”阿兵捞起了袖子，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，一炮一炮的点着。

“哈哈哈，涛哥，你今天的生日礼物有着落了，等会看我也中两个大的！请你吃烤鸭，嘿嘿”

“这可是你说的啊，今天我就不回去吃饭了，等着你请我！”

“那必须滴！”

我本来有些不安的心情，也随着他们的一声声吼叫中，逐渐被吸引了进去…
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我也慢慢的由最开始的在后面站着，变成了站在旁边，又默默地去搬了一条板凳坐在旁边。

“中…中…中啊！哎呀，我这都10多炮没中了，嗐”。阿兵随着情绪的激动，手中的动作也加快了起来，从最开始的点发，到慢慢的加快速度连发，虽然我是第一次看着这个，但这个还是能看得懂的，速度的加快，就意味着手中筹码的变少。

“哈哈哈，我又中啦~”涛哥这边貌似成果还可以，就看着屏幕里面，那条黑乎乎带着银色条纹的电鳗，从中心延伸了一二十条电弧，链接到了旁边的鱼儿身上，不过好像，都是些低倍炮的小鱼儿？不过十多条也给带来了三百多分，又是30多进账。

“涛哥，今天你寿星光环啊，连中几条大的，说明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，嘿嘿。”我挠了挠头，在旁边打趣到。

“哈哈哈，是啊，等会我们把币退回来去买烤鸭吃，一人一个，吃撑！”

随着时间的流逝，阿兵那边虽然偶尔也能中几条，但筹码眼见着就到底了。

“涛哥啊，你是不是把我运气都抢光了，你那边连连中鱼，还是大鱼，我这都没了…”阿兵有些沮丧，脸像个窝瓜一样。

“…”

阿兵一拍台子，“不玩了，涛哥，我们看你操作。我今天运气不行，改天再来。”

“要的，你先歇一会儿啊，看我今天怎么把老板赢破产！”

“中…中…中！”

“中啊！”

“唉…”

“再来！打那个炸弹！中…中…”

“打那个大金鲨，一波回本！”

“搏一搏，单车变摩托！调到10分，搞他！”

“啊！！！！”

“老子就不信了，还有50分，调25，再搞他两炮！”

“……”

一个多小时以后，游戏厅门口站着3个垂头丧气的少年。

“唉，都怪我，本来还能吃三只烤鸭的，哦豁，现在鸭毛都没得吃。”涛哥双手往两边一摊，无奈的说道。

“嘿，我就不信了，涛哥，下次我们多存两个周零花钱，再来干它！”阿兵愤愤的说道。

“行啦，今天玩开心了就好，涛哥，生日快乐呀。”

“生日快乐！”阿兵的眉头，似乎依旧还没散开？希望他以后别犯傻，恼火哦…

“同乐，同乐，谢谢你们。行，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啊，下次请你们喝奶茶。你们俩回去慢点，对了，你们的单车呢？”

那时候，我们农村学生常用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，也有摩托车和面包车，但一趟要10块钱，有点贵，学生都很少坐。

“都还在学校，涛哥，那你就先回去，我们俩一起的，有个伴，没事。”

阿兵家境和我差不多，爸妈都在外面打工。不过我外公是以前学校的老师，对我管的严。天已经暗下来了，难搞哦，今天回去竹笋炒肉怕是少不了了…

后面，我就没再去过这个游戏厅了，嗯，竹笋炒肉很好吃，有点让人回味无穷，一想起来就起哆嗦，啧啧…

自上次之后，渐渐地，周末一放假，阿兵就不见人影了，在学校上课也心不在焉的，回家也就我一个人慢悠悠的踩着单车。有几次，我拉住阿兵，叫他少去一点游戏厅，跟他说这个东西就是坑钱的，他总是说着，没事，我心里有数。

后面他爷爷来我家里找过几次阿兵，拄着一根拐杖，说是拐杖，其实就是根木头叉子。

“风娃子，你跟阿兵一个班，你都回来了咋还没回来啊。这都9点过了唷。”

我没说实话。

“陈爷爷，我放学走得早，没看着阿兵，可能还在学校里面写作业吧？”

“唉…”

黑色的夜晚里，白色的月光下，陈爷爷慢缓缓地回去了，弓着腰，拄着杖。

后来我才明白过来，我这样是害了他。

后来，我看到阿兵买了一个新手机，我想着，手机怎么也得大几百块上千块钱，他运气可以啊。但由于升初三了，学习任务重，就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闲玩了，也就没有过问太多。

对于农村的孩子，能考上一个县里的高中，甚至市上的高中，才有着出头之日。

再后来，我听家里说，阿兵他爷爷病重了，他还是经常性的放假了很晚才到家，为此，我跟他吵了一架，那时候年少，懂不了什么大道理，但我觉得他这样做不对。自此之后，我跟他的关系越发的疏远了。

临近中考的时候，阿兵的父母回来了，从教室里硬生生的把他拖了出去，这个周也没来上课，我心里有点发赌，觉得可能出了不小的事，而我可能害了他。

直到周末放假，我马不停蹄的赶到家，才知道，阿兵把陈爷爷的药钱偷出了去玩鱼儿机，陈爷爷就他一个独孙，就没舍得告诉阿兵父母，但也因此导致药的顿次没跟上，从而病重。陈叔把阿兵拉回家那天晚上，听说整个村子都听到了惨叫声，持续了两三个小时。

而我也总算知道，他那新手机是怎么来的了。

陈叔回来没多久，陈爷爷病逝了。。。

村里的乡亲们一起帮的忙，值中考之际，我没能去成。

中考，他那个位置是空的.......

听说........

自那以后，他就跟着陈叔去广州打工去了，没再回来过。